匡凤的两世情缘
匡凤坐在门槛上,吊起丹凤眼开始骂人.木匠浑厚的笑着,照样不紧不慢的做事.他知道这时候他是不寂寞的.这个妹子天天都在这时候出来骂人,声音是高的,含着指挥的意思,仿佛很不满,可是木匠听出她是愉快的.满房子都是人,她不这样骂他,又怎么和他濒临呢?于是他只是笑,活儿该做到哪里仍是做到哪里.他做的活儿没得说,方圆几十里都知道他田木匠做的活儿最经得起考验,唱工细致,摆在屋里又硬朗又慷慨.他的心思都放在木工活上了,怎么能做不好?他喜欢木头,这些不言声的,灵巧的实物,有得是灵性.他们躺在他的手底下,任由他剥去外皮,露出洁白的、喷香的身体.木匠心疼地把它们摆弄好,打成桌子、椅子、衣柜,让它们修成正果.木匠跟它们是有感情的.他随意走到哪个屋里,先要看一看他打的家具,用他满是老茧的手怜爱的摸一摸,边边角角还很周正,掉了一点漆,不必主人说,他会把它补好.他的这份情感让主人家都激动,他们老远会召唤他,请他来屋里坐,把他当作家里人.
匡凤要嫁人了,嫁给沈十六做小老婆.匡凤长一双丹凤眼,眼梢一直扫进鬓脚,吊起男人的心.匡凤给沈十六家的送描好的名堂,田木匠正在沈十六家做事.他在做一张大床,高高的四角架,上面雕着龙凤的图案.图案栩栩如生,尤其是四角的凤高昂扬开端,嘴翘起,像在唱歌,匡凤忍不住唱歌,田木匠干得更起劲.歌声引来了沈十六,他看见一个扎着油黑大辫的妹子,妹子吊起丹凤眼看谁打搅了她唱歌,没有人这样看过沈十六,他决定这张床就送给匡凤.匡凤家里穷,置不起嫁奁,她要体体面面的过门,沈十六让田木匠在匡凤家里做新家具,过门那天和人一起搬过来.匡凤每天能看见田木匠,就痛畅快快的许可了这门婚事.
匡凤每天都看见一只白鹭鸟在山前飞,夏天快从前了,白鹭鸟终于有一天叫一声,翻过大青山,不来了.田木匠的活儿也快做完了.
"你不会种田么?"
"不会"田木匠摇摇头,掀起衣摆擦汗.匡凤的辣眼睛看着他,他不好心思脱衣服.白粗布的对襟短褂早湿透了,匡凤看在眼里,也不催他脱,谁要他只知道做活不会说话呢?匡凤心里委屈.
"你的堂客漂亮么?"
"不美丽"木匠嘿嘿的笑.堂客就是堂客,生娃做饭,要英俊做什么?田木匠总在外面跑,很少想起堂客.过年过节回去给钱,给娃儿们带一些小玩意,田木匠就蹲在屋前吸烟,等着吃饭.
"我做你的堂客好不好?"
田木匠抬起头来,"嗯,不好."
"为什么不好?"
田木匠笑了,他没说话.妹子太漂亮了,我不敢想.田木匠心里说.
木工活做了七七四十九天,就要做完了.新漆的雕花桌椅,衣柜,化装台在院子里闪闪发亮,喜气洋洋.沈十六给了工钱,天刚擦黑,田木匠就走了.
天还没亮,大花轿吹奏乐打的来了,匡凤的屋里没人,村里到处都寻不见人,有人看见匡凤和田木匠翻过了那座大青山.
二
匡凤偷偷的笑了.谁说谭今不聪慧?不爱说话的人心里头有得是主张.
匡凤是在一个酒会上意识谭今的.她是歌星,天然受人注视.这种时时刻刻裸露在他人眼帘底下的感觉真是不好.匡凤抉择回避.她绕道一棵巴西木的后面.怎么,这里也有人?一个身体高大,五官秀气的小伙子看见匡凤忸怩的站起身来.小伙子似乎不知道她是大歌星.他很有教养,把白色的圈椅让给女士,一时未便离去,站在巴西木前眼看着绿叶子和匡凤谈话.
匡凤对他心生好感.他不像那些崇敬者或者厌恶的记者适度殷勤.他不敢抬头,脸窘得发红.匡凤忍着笑,舍不得放他走.酒宴开始了.匡凤在人群蜂拥中坐在正中间,她看见年轻人坐在她的对面.年轻人叫谭今,报业团体版式总监.总监?不像,匡凤想起他的腼腆.酒席上匡凤频频向谭今举杯,谭今不怎么仰头,但每一次他都响应了.他酒喝得吓人,像西伯利亚的居民一样饮酒.大杯的高度洋酒一口灌下,在他高大的身躯里没有一点反映.匡凤有一点担忧,又有一点骄傲,这是一个牢靠的人.
宴会进行到很晚.欧式宴会后面还有舞会.音乐一开始,谭今穿过世人,直接向匡凤走来.匡凤很惊奇,因为这分歧规则.谭今身量高大,行动动摇,人们都被他的气质镇住了,没有人跟他抢匡凤.他一支接一支曲子的请匡凤,匡凤有点眩晕了,在这个男人的臂弯里,她感触到一种绝不质疑的自信.她把自己交出去,一个熟悉的梦从心底出现,"田木匠",她唤道,"嗯?"谭今根本上不说话,这时他奇异的看一眼匡凤.人们酒都喝多了,想跟匡凤舞蹈的人没力量抗议.旁边谭今换了一个舞伴,匡凤的眼睛里立刻涌出了泪水.她嫌长发碍事,从小皮包里翻动身夹,把头发扎成马尾.她突然不自负了.多少年没有这种感觉了.那时刚出道的时候,压力、竞争、妒嫉,她会不自发地把头发扎起来,像一个斗士.一会儿,她又把头发放下来,不难看,她知道.怎么办呢?她借着上洗手间,那儿有镜子.镜子里的小女人一会儿把头发扎起来,一会儿又放下.终于她决议扎好辫子出去,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女生.谭今在等她,从新揽她入怀.他们接着跳舞,直跳到发夹不知掉落在哪里,长发垂下来,搭在谭今的手背上.谭今说,今晚和我在一起.
匡凤不能.她是大众人物.媒体上连篇累牍报导着她与大导演颜子良的婚事.还有几个月她就要结婚了,嫁给电影,电影之父,走一条大红大紫的路.
颜子良身材始终欠好.他喜欢茕居.他对匡凤的爱好也很有限.匡凤年青,这证实他还不老.他爱好匡凤赤身露体的在他房间里走动.他看着就满足了.白日有一个充斥活力的胴体空虚他的空间,晚上他要一个人呆着,他没有精神.匡凤一个人住在给街头小报各式刻画过的新居里.颜子良请求建造上用最风行、最豪华的作风来装潢它,这时他的招牌,所有都证明他颜子良还没有过期.匡凤因此是自在的.颜子良不关怀她.她又是不自由的,媒体盯着她.
清晨四点,宴会散了,精疲力尽的人们互道晚安,各自回家.匡凤刚进屋,手机响了."我要见你",谭今在电话里坚决地说.
"不行,太晚了,来日吧!"
"不,我要见你"
"我去你哪儿"
"不行"匡凤立刻谢绝"我这儿到处都是眼睛"
"那你来我这儿"
"也不可"
"我今晚要见你"
"不是已经见过了么?"匡凤有点疼爱她孩子般的坚定.
"我还要见你"
他终于如愿以偿.匡凤在他怀里,作了他的新娘.
匡凤并非童贞.在歌星这条艰巨的途径上,她付出了她能付出的一切.所以她并不认为做一个名歌星有如许自满.她付出太高昂的代价.她没有过初恋却有过许多男人.她没有那种美妙的感觉,一切都是交易,老的、少的、美的、丑的,他们想要而她不想要.她第一次碰到谭今这样的男人.又似乎似曾相识.她很宁静.不借助烟雾、用具,没有刺激的花样,她悄悄地伏在他的身上.他举起她,一次又一次,把她剥开,从曩昔驳杂混乱的记忆中,从事实中.她感想着有法则的节奏.恍如又在乡下,她坐在门槛上,看木匠一遍一遍的用刨子推躺在他手下的木头,力度平均,长久不歇.太阳落山了,天光匆匆发暗.木头却越来越白,纹理细腻,披发着好闻得香气.木匠满足极了,加快了速度.木料在刨子下面快活的呻吟,木头的芬芳越来越浓.木匠早已在心中勾画好蓝图,他的杰作就要实现了.轮廓逐步清晰,丽人在等待着,要求着,承接着,他绝不迟疑的迎上去,刻刀深深的划下,带有他印迹的作品完成了.木匠端详着他的杰作,一个完美无瑕婴儿.
"你睡了么?"谭今温柔的吻她.
"嗯"匡凤不甘心醒来.她还在木匠的背上,木匠背着她在黝黑的山路里奔忙.
谭今的唇贴上来,暖和的、污浊的、抚慰的,没有愿望,不心理,只是吻.匡凤的唇跟他紧挨着,舌微微相触,好像在问好,又像是对话,时光从唇间迈过,吻没有感到,思路从脑中闪过,吻不受影响.两个人停留在吻中,偶然翕动一下唇,衔接得更严密一些.匡凤流泪了,她训练过量少种吻,作为歌星,想当影星,吻是基础技巧.适用的吻、表演的吻、偶一为之的吻、肉欲的吻,唯独没有纯情的吻.她伸出胳膊搂紧了谭今,谭今回应她.吻一会儿,他停下来看看匡凤,舔去她眼角的泪.天大亮了,匡凤不能不走了.
婚礼前,除了必不成少的应酬,匡凤简直老是和谭今在一起.媒体是势利的,他们很知道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能够说,什么什么时候说,他们一律闭紧了嘴巴,凝视着,期待着.颜子良如日中天,现在还不到得罪他的时候.
两个人有点忘情,有时会会乔装装扮一番,一起出去吃宵夜,逛街,所幸没人察觉.这个时期消息太多,匡凤和谭今偶然做一做漏网的鱼.
匡凤看谭今越看越爱.谭今是一个朴素的人,工作的时候勤恳敬业,处世为人恳切取信.他在行业里是毋庸置疑的威望,然而他从不谈他自己,低调谦守.匡凤在她的圈子里很少见到这样的人.他们的圈子流行奇异,越是不同凡响,越有怪癖,越是才干的象征.谭今就不是这样.匡凤像一个小姑娘一样迷上了谭今.
三
匡凤跟了田木匠翻过了那座大山,她怀孕了.田木匠心疼她,他们放慢了行程.每到一个地方,田木匠给人家做一点简略的木工活.他不敢做得太好,怕别人留他,更怕别人认出他,沈家的人追了来.他们警惕谨严,东躲西藏,渐渐离家乡越来越远.
田木匠开端古道热肠烦气躁起来.手艺是他的自豪,可是现在他不克不及好好的做.每次当他不能过细看待手中的每一根木头时,他都感到愧疚,良心不安.手里的每一根木头都是有生命的.他清明白楚地看出在毛糙的外皮下这些可恶的灵魂是一个什么样子容貌,它们等候着他,信赖的、顺服的裸露着本人,把身体和灵魂都交给了他.田木匠的汗水滴在他们身上,田木匠的呼吸布满了它们的滋味,田木匠的性命都在他们身上.当初田木匠背离了它们,他感觉到它们谴责的眼光,田木匠忧闷极了.
匡凤不晓得这些,她沉迷在做母亲的幸福中.腹中是他们恋情的结晶,她满意了.田木匠更加缄默,头发开始斑白.
终于到了一个离家乡几千公里的偏僻小镇,这地方长年冰雪交加,家村夫再想不到这儿的.匡凤安心了,她要出产了.持久出逃的艰难生活,匡凤重大养分不良,和家乡迥异的水土,匡凤开始生起病来.产期到了,经由几天几夜的挣扎,孩子生下来了,是个死婴,长着和母亲一样的丹凤眼.匡凤也随着去了.
田木匠认为是他克死了匡凤.由于他曾经心里恼恨着她,热忱的匡凤打乱了他的生涯,是她引诱他分开心爱的木工活,离开熟习的故乡,吃够了苦头.他对不起堂客,对不起崽儿,对不起手艺.匡凤死了,他对不起匡凤.他要偿债.他抱着没有知觉的匡凤,缓缓老了.
四
匡凤和谭今的事终于掩藏不住了.这是匡凤成心的.婚期将至,匡凤担负主角的电影也要公映了.她的成名就在面前,她却异样的焦躁.
五一长假就要到了,谭今要飞回南京看他的老婆.谭今是很有义务感的人.他的老婆和他一起在乡下青梅竹马的长大,阿伯阿妈临逝世前把她拜托给他,后来他上了大学,留在城市工作,他信守诺言娶了她.婚姻其实不像他设想中的那样，广州芳村搬家,他和她没有独特语言.老婆不均衡变得越来越凶猛,谭今缄默很少回家.过节了,总要回家看看吧.谭今走了,匡凤如坐针毡.
匡凤已经和谭今如影随行了.他们亲昵的互称小名,在郊区一个隐秘的地方租了一个院子.一有可能两个人像恩爱夫妻一样过着日子.谭今烧得一手佳肴.他烧菜也充满蠢才的感觉,像他的谋划完善,无懈可击.匡凤开始发胖了,神色愈益红润.圈里人都笑她还没结婚就找到了婚姻的感觉.匡凤只是笑.她更加漂亮,光荣照人.她的演艺也突飞猛进,她已经站在成功的边上,这时候匡凤发明自己怀孕了.
兴许是老天部署的.她一直很当心,按时服避孕药,那一晚她忘了服.
谭今很晚打电话给她,像第一次那样,必定要见着她.当时她在颜子良隐居的寓所里.颜子良溘然对匡凤的身体感兴致了,他一遍一遍抚弄着匡凤,窗帘大开,夕阳如血，广州随车吊出租,房间里围绕着印度香,匡凤站在烟雾当中,颜子良的手伸进去,疼,匡凤的汗珠大滴大滴的往下掉,颜子良玩弄手里的风景牛皮鞭,他开始轻轻抽打匡凤,很快,匡凤雪白的身体上涌现一道一道细细的红印,红印缠裹着乳房、臀部、腰际,像衣着一件透明的纱衣.匡凤受不住了.她有点眩晕.这反复了多少次的游戏她第一次觉得那么不能容忍,颜子良上前来,匡凤推开他.手机响了,匡凤不再理发呆的颜子良,"好,我马上回去",匡凤离开了这个暗昧的、隐秘的、布满凌乱的奇思异想的处所,她把颜子良连同他宏大的王国丢在了后面.
匡凤出来天已黑透,她不想去见谭今,因为她身体上有创痕.今天没有用神秘的香料涂抹全身,红印一时半会儿下不去,怎么跟谭今说明?手机不断的响,谭今十分的执拗.
满屋子的烟雾,匡凤怜爱的挨着他坐下.谭今抱住了她.他们有几天没会晤了,谭今忙,匡凤也忙.电影就要公映,婚期也要到了.新闻的热潮就要出现.小报上开始隐隐秘秘的出现颜子良的消息,这只是开始.不过这已经让谭今大为受惊了.印度香料不能完整抹去匡凤身上的伤痕,匡凤解释说拍戏留下的,谭今怀疑,拍戏常常要受伤么?不过他没有多问,匡凤是很不轻易.他经常抚摩着匡凤的屁股、乳房,那里的伤痕在匡凤白白的皮肤上尤其刺眼.匡凤怕疼,谭今就更温柔,更小心.有时候他感觉匡凤是一个皮开肉绽的惊骇的小动物.
匡凤爱谭今.不过她从不要求谭今对她剖明什么.她很知足了,过一天快乐日子算一天.昨天是艰苦,明天充满危险.能临时在谭今的怀抱里安眠,她已经很幸福了.
谭今迟迟不作决断.匡凤是世态炎凉的明星,她能废弃一切跟他么?他不擅长言说,他只是做,一天比一天的居心爱,匡凤应当知道.他没想到他们有分辨的一天,他不让自己想,良多事件他不能主宰.他是一个捕风捉影的人.直到他看到那张报纸.
他是个有素质的报人,向来不屑于看街头小报,什么小道新闻、布景黑幕、明星绯闻,都是媒体赚钱的花招,他太清晰不外了.不外这一天他听到同时在谈论匡凤.他震惊了,因为他知道是真的.不等放工他去街边买来一份看,匡凤受虐的细节历历在目.匡凤不是第一个,也显然不是最后一个受害者,颜子良靠这个来获取灵感.谭今要发狂了.匡凤还有多少个月就要嫁给这样的人了,她当前的日子怎么过?他的眼前显现起匡凤微微战栗的身体,她羞涩的吻,她在他温顺的爱抚下朴质的回应,她是个缺乏爱的人.谭今的肉痛起来,痛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要马上见到他,给她幸福.
谭今把匡凤抱在怀里,亲吻她.从发梢开始,吻过她的额头、眉毛、眼睫毛,吻她俏皮的小鼻子,吻她的唇.谭今停在这里,这就是他的爱人,他心爱的小女人.发抖的、潮湿的唇在回应着他,他轻轻的吮吸着,像要把她的苦难、他的冤屈都吮吸到自己身上,他要给她抚慰,给她爱,他爱她.他含住她小猫一样羞怯的舌,含紧,不论她已经疼了.他深刻她,直抵她口腔深处.他的吻滚烫起来,呼吸急促,她也一样.匡凤的目光迷离起来.每一次他们都是这样充满豪情,这么投入.他们来不迭上到床上了.窗帘飘拂,白色的沙发像蒙受不了两个人的热度,淡淡的发红.谭今变得粗鲁起来,这是他的女人,他再也不能容忍别人欺负她了,她是他的.今天他要完完整整得要了她.他深深地进入,刚强的停留在她的最深处.他的灵魂在抖动,这颤抖刺痛了匡凤,她呻吟着,忘却了一切.黑夜完全,星星在天上分外的清楚.小木匠抱着她,黑沉沉的大山里只有他和她.她有了他的孩子.
匡凤忘了吃药.
五
婚礼没有举办,匡凤的身体变得繁重.片子公映胜利,主角匡凤却没有在颜子良的下一步电影中呈现.谭今风尘仆仆的从南京回来,他直奔小院,那里有他可爱的女人.
